“為什麽你又嘆氣。”江初柔見這短暫的室友今晚不太相同的神情有些疑惑。

寒水一個翻身, 向江初柔看過來：“你說昭昭能成功嗎？”

“不成功得益的是你，成功得益的是昆吾與你。你有什麽好擔心的。”江初柔簡單的話戳中了寒水的心，她一拍床板, “對啊, 我為什麽沒想到？”

如釋重負的寒水高興地坐起來，自顧自樂了一會，把目光轉向江初柔身上：“那你呢, 我聽說你和碧光匹配度還不錯？”

見話題一轉到了自己身上的江初柔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她的手落在一直以來帶著的刀上輕輕摩挲。自進入劍冢時，她便一直有些猶豫。

江初柔是有器靈的, 那把在自己還未出生時便早已定下的雁翎刀就有著一個新生的器靈, 一路陪伴著她的成長，陪伴著她的修煉，更成了她無人相伴時最好的夥伴。

但在離開九星山莊後，雁翎就再也沒出現過。江初柔聽不到她的聲音，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解決了心事的寒水意外敏感, 她湊近了些, 順著江初柔的動作低下頭去看江初柔的刀, 這一看她才發現異樣。

“嗯？你明明是個劍修，怎麽會有刀靈？”寒水閉上眼輕輕感知, 同為器靈之間也有一定牽引，她能夠看到一個沈睡的靈魂, “她睡著了。”

果然。江初柔垂下眸子, 摩挲著雁翎刀背上的一道缺口，那是自己離開時她最後一次為自己阻擋下攻擊時的殘缺口。

“可我為什麽感覺不到她了？”江初柔有些無助地看著寒水, 想得到一個答案。

寒水從沒有見過這種情況, 在征得江初柔的同意後拿過刀, 將臉頰貼了上去再次感受，確實沒有任何來自內部的回應。這一種沈睡不同於器靈靈力消耗而用沈睡來減少契約者靈力輸出的睡法。

“她是不是恨我。”江初柔的手有些顫抖，這個想法一直徘徊在腦中，無法去問。

“器靈永遠不會恨自己的契約者。”寒水輕輕按住她的手，將雁翎重新放回江初柔的手中，“只是你需要去接納她，以另一種全新的形式，她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江初柔眼中帶著茫然，她並不能完全理解寒水的話，寒水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但江初柔聽懂了雁翎一定會有一天回到自己身邊。

她緊緊地握住雁翎刀，心中下了一個決心。

......

不知道是不是要離開劍冢的心情在作祟，溫昭這一天早上醒得格外早。即便如此，等她睜開眼時，昆吾也已經不知道去向何處。

溫昭向著桌子邊定定地看了幾秒，這三天每一晚昆吾都會與自己在這裏飲茶，然後隨便說上幾句話。

昆吾不相送也在溫昭的意料之中，怎麽說呢，這太符合她的性格了。溫昭摸了摸自己睡得有些淩亂的頭發，幹脆爬起來，掐訣將被子上屬於自己的味道全部洗去後再烘幹，把一切都恢覆成原狀。

等到溫昭來到最初進入的地方時，其他人已經等在了那裏。出乎溫昭意料的是陸星洲選擇了勾陳，兩人的匹配度意外得高，一度讓溫昭懷疑勾陳是不是上輩子也欠了陸星洲，才特地來還債。

而江初柔則並沒有與劍靈結契，按照她的說法是她已經找到了想要的器靈。溫昭的視線落在了她的那柄刀上幾秒，覺得事情有趣起來，第一個用刀的劍修嗎。

“看來之後需要多麻煩你了。”溫昭走到寒水身邊彎眼對著她笑，她註意到寒水的眼中還有些紅血絲，估摸著她大概還是因為昆吾的事情睡不好。

“這是我的榮幸。”寒水笑著牽起了溫昭的手，“差不多時間也快到了我們走吧？”

溫昭回頭看了一眼整個劍冢，有些眼熟的劍靈站在門口看著眾人，她一一揮手打招呼，最後視線落到了那條一路通往山上的小路之上，停留幾秒。

“怎麽了嗎？”寒水的聲音響起。

溫昭收回視線，搖搖頭，跟著所有人一起離開這裏，向著與簡遼所約定的地方出發。

越往那邊走，天色也逐漸昏暗下來，土地的顏色越來越往紅黑色變遷，儼然給人一種古戰場的感覺，對於僅僅在此地徘徊的劍修來說，恐怕怎麽也不會想到真正的劍冢其實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感覺。

等到了約定的地方，簡遼還沒出現，各弟子幹脆開始與身邊的劍靈定下契約。劍修與劍靈的手掌相互交織在一起，口中默念著平等契約的契約語，神識相互交融間在神海之上烙下彼此的烙印。

一道道契約結成，得到了來自天地之力的應允。

溫昭伸出了手，自然地握住寒水的手，口中緩慢而清晰地念出那一段話。雖然此前與升龍鞭和尋靈草都曾經定下過契約，但都是來自對方的單方向奔赴，像現在這樣雙方的還是第一次。

寒水眼中帶著笑意，她跟隨著溫昭念。溫昭能夠感覺到天地之力包裹在周圍，不同於當初在尋仙臺之上的壓迫感，這是更為輕柔的力量，祝福著彼此。

溫昭輕聲念完最後一個字，靈力已經與寒水的靈力完全交融，她等著來自寒水最後相應。

“寒水？”溫昭見寒水遲遲沒有響應便睜開了眼，對上了她而頗為深沈的視線，這一眼讓溫昭不由自主地被她瞳孔中的光吸引，心底產生熟悉的感覺。

熟悉......為什麽？溫昭察覺到自己心中有一抹怪異的感覺，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溫昭！”突然昆吾的聲音響起，清冷的聲音響徹耳道，沖上大腦，溫昭睜大了眼睛，她終於再次想起了這種熟悉感。

昆吾化身為一柄劍直指寒水的頭顱，就在要貫穿“她”的頭顱之時，溫昭聽到了來自“寒水”的答覆：“吾願終生相伴，直至死亡。”

在最後一個字落地時，天地之力轉化為一陣靈力給這一道契約祝賀，溫昭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神海中多出的那一抹標記。只是這個烙印並非來自寒水，而是......

與此同時來自於器靈的共感傳遞過來一陣疼痛，那是來自神識之中的痛苦，就像有無數只蟲蟻一點一點地啃食著神識。僅僅一個呼吸之間，溫昭的臉色蒼白，大汗淋漓，幾乎連站都站不穩。

昆吾被天地之力所擋，明明只差最後一點卻無法前行。在天地契約面前，任何力量都顯得渺小。

明明在溫昭剛睡著後昆吾立刻趕往焚塵所在之處，一夜沒睡，她確信焚塵與寰宇就在屋內，可是等到天亮時焚塵依然沒有反應。昆吾本能感覺到不對勁，等破開門口的封界闖入時，床上的分明是寰宇和寒水。

兩劍靈隨著昆吾的闖入醒來，昆吾一見到這一幕便察覺到不好，連連追擊仍然沒有趕上。

“你是我的了。”焚塵不再掩飾自己的容貌，他緊緊圈住就快摔倒的溫昭，臉色平穩，似乎那一陣來自神識上的痛楚沒有同時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

草，還是被暗算了。溫昭咬著牙根，罵出了聲，噬心丸的效果還沒有過，這陣痛苦溫昭甚至不明白焚塵到底是怎麽堅持了一晚上還能站在這裏。

溫昭死死掐緊手心，在手心掐出了血痕這才勉強沒有昏過去，意識卻逐漸渙散。

焚塵清楚地看到了溫昭眼中的神情，他伸手分開溫昭的手指，用指尖劃過那一道道血痕，勾起點血液後擡手抹在了溫昭的眼角，勾勒出一顆痣的形狀，而後轉過頭去挑釁地看著昆吾。

昆吾向來冷淡的眼眸有了些別的情緒，來自劍靈的殺意凝成實體沖向焚塵，狠狠向著他那張帶著些譏諷的笑臉沖去。

“是我贏了。”焚塵稍稍提了些靈力來格擋，大部分的靈力消耗在與噬心丸的對抗之上，不慎被昆吾的劍氣劃出幾道纖細的傷口。

那又怎麽樣？自己與溫昭締結的是最高等級的靈魂契約，來自天地認可，任何人都無法中斷這份契約。除非昆吾現在就殺了溫昭，但這是她絕對不會做的事情。

“昆吾，你輸了。”火上澆油的話毫不忌憚地刺激著昆吾。

昆吾的劍意在就要觸碰到溫昭時停下，她看著一點唇色都沒有了的溫昭幾秒，想到了前一晚她與自己說的話。

“我命還挺硬的。”

昆吾突然勾起了唇角，重新擡起頭。焚塵一楞，為什麽從來沒有笑過的劍靈在這種必敗的情況下還能笑出來，就算自己現在靈力不足以抵擋昆吾，但......等等，一個想法在焚塵腦中成形。

“你！”焚塵剛要開口，就見到原本還在幾米之外的劍靈轉瞬之間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濃厚的靈力壓迫下來，逼得焚塵往後退上幾步，更是單膝跪在了地上。

昆吾接住了已經接近於神識昏迷的溫昭，伸出那雙萬年來從未碰過劍修的手輕輕握住了溫昭的手。

“輸嗎？不見得吧。”昆吾清冷的聲音響起。

“吾名昆吾，”

焚塵睜大了眼睛想要爬起，噬心丸再次發作，逼著劍靈剛剛撐起的手臂再次失去力氣。

“以魂靈起誓，望與溫昭結下契約，”

不行，焚塵艱難爬起來，向前邁上一步。

“吾願終生相伴，”

他伸出了手，明明就在咫尺之間，卻對上了昆吾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毫無感情的瞳孔終於產生了些情感。

“直至死亡。”

同樣是最高等級契約結成的瞬間，一道金光自緊握著的手處迸發開來，如同阻擋昆吾的攻擊一般，這一次則是將焚塵的手徹底阻擋在外，

靈力反哺之時，溫昭稍稍有了些力氣，她的睫毛輕顫，慢慢睜開了眼，意識也稍微清楚了點。

在睜眼的瞬間，她還有些懵，慢吞吞地眨了兩下眼睛，前面是焚塵，那現在抱著這個的是誰？溫昭緩慢擡起了頭，恰好對上昆吾的眼睛。

好像哪裏不太對勁。溫昭想動，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抓住，又重新低下頭落在與昆吾緊牽的手上。

等等，好像在我意識不清的時候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溫昭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這種感覺不亞於那日飲酒之後斷片的慌張，她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神海裏去看。

哈哈，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還沒完全看清時，溫昭還努力安慰著自己，直到落到那兩處新鮮出爐的烙印時，她的表情僵住了。

“那個......”面對敵視著彼此的兩個劍靈，溫慫慫小心地開了口，“我們能解掉嗎......”

“不行。”異口同聲的聲音響起。

昆吾認真開口：“我需要看著他。”

“看來我們在未來也要一直和睦相處了呢。”焚塵說到和睦兩個字的時候多帶上了點咬牙切齒的感覺。

溫昭一個頭兩個大，她看了兩個劍靈一眼，又摸了摸手腕間還在沈睡且什麽都不知道的升龍鞭，再想了想外面那個頭發還沒長出來的尋靈草，更不要說平時練劍時就時不時要和升龍鞭吵一架的蒼瓊劍。

我好像出大問題了，溫昭下意識空咽了一下。

但是溫昭不知道自己的大麻煩更在後頭。

就在簡遼出現的一瞬間，雖然一貫平淡的簡長老對於溫昭一口氣簽了兩把劍稍微有些驚訝，但他很快平靜下來轉而在所有人離開後獨獨叫住了溫昭。

簡遼神情嚴肅，說出的話讓溫昭足足怔楞了許久。

“左睿死了。”

作者有話說：

劍冢篇結束啦！馬上要開新地圖了，等等給參與猜測的寶貝們發紅包~

小番外：寒水與寰宇

寒水在昆吾走後非常崩潰，哪怕兩柄劍都好好穿著衣服，但是有劍比她更崩潰。寰宇驚恐地哆哆嗦嗦用被子卷著自己，換來寒水的一個白眼：“拜托，什麽都沒有發生好嗎......”

但還沒等寒水說完，寰宇已經用動作打斷了她的話，遠比寒水高許多的劍靈湊上來緊緊抱住寒水，在她耳邊低聲開口：“我會負責的。”

誰要你負責啊！寒水剛想一腳把傻大個踹下床，就先看到了寰宇通紅的耳朵。她下意識想到了當年自己第一次來劍冢時的狀態，她恰好目睹自己的劍主被貫穿胸口的畫面，他的血將寒水濺滿，連帶著化身成劍靈時依然渾身是血。

紅黑色的土地是所有來到這裏的劍靈身上背負的血所染成的，很少有劍靈能夠陪伴著劍主善終，他們送走一任又一任的劍主，在劍冢之前洗凈自己身上背負的血，重新等待著下一任劍主的出現。

但是寒水接受不了，身上的血由溫熱變得冰涼，她怔楞著眸子呆滯等看著自己的手，直到另一只手出現。

“新來的？”

“哎，你別哭啊。”

寰宇越是這樣說，寒水越是止不住眼淚，最後演化成嚎啕大哭，手忙腳亂的寰宇沒了辦法只好跪下來一把抱住寒水，伸出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寒水緊抓著寰宇衣服前襟，把那一大片衣服全部打濕，也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才抽泣著停下。

......

寒水從來沒有和別的劍靈說過這件事，和寰宇也保持了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寒水，我去跟老大說我們的事。”寰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傻大個一臉認真的表情看得寒水一楞一楞，她半響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卻見寰宇已經要下了床去找焚塵。

寒水沈默著往外看了一眼，若是這個點昆吾與焚塵都沒回來說不定......

“你老大應該跟昭昭走了。”

剛要打開門的劍靈停下了腳步，寒水盯著那個背影幾秒，就見到寰宇猛然轉身沖了回來，抓住自己的兩肩大喊：“你說什麽！？”

緊接著寰宇再次崩潰了。他雖然知道抵制魔修聯盟中其他劍靈都悄悄跑去溫昭那裏匹配，但他本以為焚塵絕對不會！但是！！！！

崩潰的寰宇哭個不停，哭得寒水舍棄了自己那點崩潰。雖然傻大個有的時候真的很煩人，但是哭起來真的很可憐。

寒水看著比自己還高出一個頭的劍靈哭哭啼啼的樣子，沈默了一會像是寰宇當初做的一樣，向前直起身抱住了他，一只手在他背上輕輕拍著：“好啦，不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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